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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阳突然指着前厅方向,声音颤抖:“那边...有哭声!”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前厅门帘无风自动,透过缝隙,隐约可见一个身穿官服的身影跪在地上,背对着他们不停磕头,额头撞击青砖的声音“咚咚”作响。李承道握紧桃木剑,一步步靠近,却在看清那身影的瞬间僵住——那分明是镇长的尸体!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,眼眶被挖空,两只眼睛正嵌在供桌上的烛台上,烛泪混着血水缓缓流淌。
“二十年前...我们不该...不该用活人...”镇长腐烂的嘴唇开合,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,供桌下突然涌出大量宣纸,每张纸上都用血写着不同的名字,“陈德海...王老板...还有你们...”
林婉儿挥剑斩断缠来的宣纸,剑刃却传来刺骨寒意。她这才发现,这些纸张边缘竟长满细密的牙齿,正一点点啃噬剑身。赵阳被一张宣纸缠住脚踝,拖向墙角的暗门,黑暗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,指甲缝里还沾着未干的纸浆。
“破!”李承道咬破指尖,将血抹在桃木剑上,剑身在血色的映衬下泛起金光。他劈开纸墙,却见暗门后是一间密室,墙壁上贴满泛黄的契约,每张契约上都按着手印,指纹里混着暗红的血迹。密室中央摆着一口巨大的石缸,里面浸泡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,尸体皮肤被剥下,绷在四周的竹架上,俨然是一张未完成的人皮宣纸。
“这就是‘千年雪浪笺’的秘密...”李承道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,面具下渗出冷汗,“用活人皮造纸,以怨魂为引,才能造出举世无双的宣纸。陈德海、镇长,他们都是刽子手!”
突然,石缸里的尸体睁开眼睛,空洞的眼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纸虫,它们汇聚成一团黑雾,化作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形象。“还我皮来...”少女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传来,指甲暴涨三寸,直取李承道咽喉,“你们都得死!”
林婉儿横剑阻挡,却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,撞碎身后的屏风。赵阳在混乱中摸到墙角的铜铃,想起林婉儿曾说过“铜能镇邪”,便用力摇晃起来。清脆的铃声在密室中回荡,黑雾中的纸虫开始躁动不安,少女的身形也变得模糊。
李承道趁机甩出九道符咒,结成北斗阵。符咒在空中燃起火焰,将少女困在阵中。“告诉我,‘千年雪浪笺’在哪里?”他大喝,面具下的左眼闪烁着复仇的光芒。少女发出凄厉的笑声,身体突然炸裂,化作漫天纸雨,每片纸上都写着同一个字——“井”。
当众人冲出宅邸时,天色已近正午。镇民们围在井口议论纷纷,李承道拨开人群,只见井绳上缠绕着半张带血的宣纸,上面画着的,正是自己戴着面具的脸...
正午的阳光惨白无力,井口蒸腾着阵阵寒意,仿佛通向幽冥的入口。李承道蹲下身,粗糙的手指抚过井绳上的血渍,触感黏腻如膏脂。围观的镇民们窃窃私语,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不安,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啜泣声。
“让开!”李承道突然起身,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他解下腰间的长绳,一端系在井边的老槐树上,另一端紧紧缠在自己腰上。林婉儿见状,立刻上前:“师父,我随你一起下去。”说着便要去系绳索。
“不行!”李承道厉声喝止,“井下情况不明,你们在上面接应。若有变故,立刻用我教的法子封住井口。”他转头看向赵阳,目光难得柔和:“看好你师姐,别冲动。”赵阳咬着嘴唇,重重地点了点头,双手紧紧攥着林婉儿的衣角。
李承道深吸一口气,缓缓踏入井中。潮湿的石壁上长满青苔,滑腻得几乎抓不住,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,熏得他几欲作呕。越往下,光线越暗,当他的脚终于触到井底的积水时,四周已是伸手不见五指。他摸出怀中的火折子,“噗”地一声点燃,昏黄的光芒瞬间照亮周围——井底铺满了破碎的宣纸,每一张都浸满了污水,上面绘着扭曲的人脸,表情狰狞可怖。
“这是...”李承道蹲下身,捡起一张相对完整的宣纸,突然感觉背后一阵阴风袭来。他猛地转身,火折子的光芒中,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孩童身影一闪而过,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在井底回荡。李承道握紧桃木剑,警惕地环顾四周,却发现水面上不知何时漂浮起无数苍白的手臂,正朝着他缓缓伸来。
“哼!”李承道冷哼一声,迅速抽出一张符咒。符咒在火折子的映照下泛着金光,他口中念念有词,符咒瞬间化作一道火焰,将那些手臂烧得滋滋作响。然而,烧焦的手臂刚消失,水面又冒出更多手臂,仿佛无穷无尽。
与此同时,井口上方,林婉儿和赵阳也陷入了危机。原本围观的镇民们突然眼神变得呆滞,缓缓朝着他们围拢过来,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听不懂的咒语。林婉儿拔出断邪剑,铜铃发出急促的声响:“赵阳,退后!”赵阳急忙掏出李承道事先准备好的朱砂,在地上画起符咒。
“师姐,他们不对劲!”赵阳大喊,“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!”话音未落,一个镇民突然暴起,张开嘴巴就朝林婉儿咬来。林婉儿侧身躲开,剑锋划过对方肩膀,却见伤口处流出的不是鲜血,而是黑色的污水,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。
井底,李承道越战越险。怨灵们的攻势愈发猛烈,他的符咒也即将用尽。就在这时,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个漆黑的洞口,隐约传来微弱的光芒。他咬紧牙关,挥剑劈开眼前的怨灵,朝着洞口冲去。
洞口内,一条狭窄的暗道蜿蜒向前,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插着一支惨白的蜡烛,烛火摇曳不定,仿佛随时都会熄灭。李承道顺着暗道前行,脚下的地面渐渐干燥,空气中的腐臭味也淡了些。突然,前方传来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,紧接着,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——那是一个被铁链束缚的人形生物,身上裹满了宣纸,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,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。
“你终于来了...”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暗道中回荡,震得李承道耳膜生疼。他定睛望去,那个被铁链束缚的人形生物身上裹着的宣纸,竟还渗着暗红血迹,斑驳的纸张间露出的皮肤布满溃烂的伤口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。李承道认出了这个怨灵——正是当年被陈德海和镇长献祭的流民首领,也是他面具下伤疤的制造者。
“对不起...”李承道低声说道,握着桃木剑的手却丝毫未放松,“但我不能让你继续害人!”
“对不起?”怨灵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,铁链随着它的动作发出哗啦巨响,“二十年前,你们把我和我的族人推进沸腾的纸浆池,用我们的血肉、我们的哀嚎,去成就那些所谓的绝世宣纸!现在一句道歉就想了结?”它奋力一挣,铁链发出刺耳的响声,朝着李承道扑来,“陈德海、镇长,还有那些帮凶,我要他们的后代都陪葬!”说着,它突然张开布满纸浆的嘴,喷出腥臭的黑水,所到之处,石壁瞬间被腐蚀出深坑。
千钧一发之际,李承道扯下胸前的符咒纹身——那竟是用自己皮肤刻下的镇邪阵。鲜血如注,符咒在空中化作血网,暂时困住怨灵。“赵阳!快!”他拼尽全力喊道,声音穿透井水,直达地面。
井口旁,林婉儿的断邪剑已卷刃,铜铃上沾满黑色污水。被操控的镇民们前仆后继,其中一人竟是镇长家的小厮,脖颈处缠着半截“千年雪浪笺”。赵阳突然想起《纸仙秘术》中的记载,颤抖着摸出怀里的纸页,对着天空大喊:“以血为引,以魂相祭!”他咬破手指,将血滴在残页上,古老的符文瞬间亮起红光。
异变突生!被操控的镇民们同时发出凄厉惨叫,从口中、七窍中钻出无数纸虫。林婉儿抓住机会,挥剑斩断小厮脖颈的雪浪笺。断纸落地的刹那,整个小镇剧烈震颤,井口喷出冲天黑雾,隐约可见无数冤魂在雾中嘶吼。
井下,李承道的血网即将消散。怨灵挣脱束缚,铁链穿透他的左肩,将他死死钉在石壁上。“结束了。”怨灵举起利爪,却在即将刺入李承道心脏时突然停滞——赵阳的血咒顺着井水渗入,化作金色锁链缠住怨灵。
“原来你就是当年的小乞丐。”怨灵空洞的双眼闪过一丝惊讶,“陈德海他们以为烧死了你,没想到...”它的声音渐渐虚弱,“但你们以为困住我就能找到雪浪笺?太天真了...”
地面上,黑雾中浮现出斗笠人的身影。正是失踪多日的阿福,他掀开斗笠,脸上布满诡异的纸纹,手中的雪浪笺正贪婪地吸收着冤魂之力。“二十年了,我等这一刻太久了。”阿福癫狂大笑,雪浪笺化作巨口,将附近的镇民尽数吞噬。
林婉儿不顾浑身伤痕,冲向阿福。断邪剑却在触及雪浪笺的瞬间崩裂,铜铃飞落井底,恰好滚到李承道手边。他望着铃上父亲留下的刻痕,突然想起临终遗言:“真正的镇邪之物,是制纸人的良心。”
“赵阳!用你的血,写在铜铃上!”李承道拼尽最后力气。赵阳会意,将鲜血涂满铃身,口中念动秘咒。铜铃发出震耳欲聋的清鸣,黑雾开始消散,雪浪笺上的血字“还我命来”与铃音共鸣,化作万千金光。
阿福惊恐地看着手中的雪浪笺寸寸碎裂,被吞噬的镇民们从纸中跌落。怨灵发出最后的悲嚎,李承道趁机将铜铃嵌入它胸口:“对不起,这次,我带你回家。”金光中,怨灵的身形渐渐透明,化作一缕青烟融入铃中。
晨光刺破乌云时,小镇宛如废墟。李承道倚着井壁,青铜面具彻底碎裂,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。林婉儿和赵阳奔到他身边,却见他笑着指向井底——在清澈的水中,躺着完整的“千年雪浪笺”,上面的血迹褪去,浮现出一行小字:“纸有魂,人无心,终成孽。”
三个月后,小镇重建。新的宣纸上印着淡淡的莲花纹,那是用当年镇纸石磨成的粉末调制的颜料。林婉儿在染坊旧址种下桃树,赵阳开了间学堂,教孩子们辨认草药与纸材。而李承道的铜铃,被挂在新建的义庄门口,每当夜风吹过,清脆的铃声中,似乎夹杂着遥远的叹息,诉说着那段尘封的往事。只是偶尔,当月光洒在雪浪笺上,仍能看到一些细小的血纹在纸下若隐若现,提醒着人们:有些罪孽,永远无法被彻底忘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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