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8章 初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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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冬

长江入海口，天光微熹。</p>

铅灰色的云层低垂，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水汽和初冬的寒意，呼啸着掠过崇明沙洲新生的滩涂。</p>

浑浊的江水与灰蓝的海水在此交汇、碰撞，激起层层叠叠的白沫，发出永不停歇的轰鸣。</p>

然而，在这片曾经荒凉沉寂的沙洲西北角，一种截然不同的、充满力量感的轰鸣，正撕裂着黎明的寂静！</p>

一座庞大而粗犷的港口，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钢铁巨兽，正逐渐显露出它峥嵘的轮廓！</p>

长达数百丈的木质栈桥，如同巨人的臂膀，从新平整的滩涂坚定地伸向深水区。</p>

栈桥主体由合抱粗的南洋铁力木桩深深打入海床，支撑起厚实的硬木铺板。</p>

栈桥两侧，是如同肋骨般延伸出去的、更宽大的装卸平台。</p>

平台边缘，数十架巨大的、由精铁和硬木制成的吊臂“天车”如同钢铁森林般矗立！</p>

粗大的铁链垂落，末端悬挂着巨大的铁钩和网兜。</p>

这些吊臂结构简单却异常坚固，依靠人力绞盘驱动，是楚惜灵结合古籍记载和现实条件设计的“过渡型”利器。</p>

此刻，港口已是一片沸腾的工地！</p>

“呜——呜——！”</p>

低沉而悠长的汽笛声划破海雾！</p>

一艘船身漆成玄黑色、悬挂着镇北王府蟠龙旗、烟囱喷吐着滚滚黑烟的庞然大物，如同移动的山峦，缓缓驶入刚刚疏浚完毕的主航道！</p>

正是从武清特区日夜兼程赶来的第一艘大型蒸汽货轮——“破浪号”！</p>

它那钢铁铸就的船身，在晨光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泽，与周围木质的栈桥、帆船形成鲜明对比，象征着工业文明对古老农耕的冲击！</p>

“破浪号到了！准备接驳！！”栈桥尽头，一名身穿靛蓝色工装、头戴藤盔的工头（由金吾卫老兵转任）挥舞着红色三角旗，用嘶哑的嗓音高声吼叫！</p>

声音瞬间被海风撕碎，却又被无数应和的呼喊接力传递！</p>

“哐当！哐当！”沉重的铁锚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，坠入浑浊的海水，激起巨大的浪花！</p>

“抛缆！！”船上的水手吼叫着，将碗口粗的麻绳缆绳奋力抛向栈桥！</p>

“接住！快！”栈桥上的力工们如同敏捷的猿猴，迅速接住缆绳，套在粗大的铸铁系缆桩上！动作麻利，配合默契！</p>

“开舱！卸货！！”随着又一声号令，“破浪号”那巨大的、如同怪兽巨口般的侧舷舱门在蒸汽阀门的嘶鸣声中缓缓开启！</p>

一股浓烈的、混合着铁锈、机油、石灰和某种刺鼻化学气味的独特气息，瞬间弥漫开来！</p>

舱门内，是堆积如山的货物！最显眼的，是码放整齐、如同城墙般的灰黑色麻袋！</p>

麻袋上印着醒目的黑色大字——“武清·325#硅酸盐水泥”！</p>

每一袋都足有百斤重！</p>

在麻袋墙后面，隐约可见成捆的螺纹钢筋、粗大的铸铁管件、成箱的螺栓螺母、甚至还有几台用油布包裹着的、结构复杂的蒸汽驱动小型机械！</p>

“水泥！是水泥！！”</p>

“钢筋！还有铁管子！”</p>

“老天爷！这么多！”</p>

栈桥上等待的工人们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！</p>

他们大多是沪县本地招募的壮丁，或是从周边州县逃荒而来的流民，何曾见过如此海量的、象征着“新世界”的物资？！</p>

“力工营！上！！”工头的声音如同炸雷！</p>

早已在栈桥列队等候的数百名力工，如同听到冲锋号令的士兵，瞬间动了起来！</p>

他们大多赤着上身，只穿着一条粗布短裤，脚踩草鞋或干脆赤脚。古铜色的皮肤在寒风中绷紧，肌肉虬结的臂膀和脊背上，早已布满了搬运重物留下的青紫淤痕和厚厚的老茧。</p>

“嘿哟！嘿哟！嘿哟！！”</p>

低沉而雄浑的号子声瞬间压过了风声浪吼！</p>

如同远古部落的祭祀战歌，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！</p>

第一组力工如同潮水般涌上“破浪号”宽大的跳板！</p>

两人一组，配合默契！</p>

一人弯腰，双臂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麻袋底部；另一人则抓住麻袋上沿，身体猛地发力！</p>

“起——！！”</p>

伴随着一声齐吼！重达百斤的水泥袋被稳稳抬起！扛上肩头！</p>

“走！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