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6章 卷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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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宗

沧州太守府衙，雄踞于城中轴，五进七重的院落盘踞了整条坊市。</p>

两尊丈高黑玉麒麟镇守正门，目露凶光，门楣高悬“肃清海岱”御赐金匾，朱漆大门需四名壮丁合力方能推开。</p>

此时未至卯时，照理应是府衙初醒、点卯备勤的时辰。</p>

然而此刻府门前竟是水泼不进！</p>

府衙门前广坪已被紧急驱赶得空无一人。</p>

近百名皂衣衙役、青袍属官、乃至紫带捕头密密麻麻跪满了整个庭院，鸦雀无声，连呼吸都屏至最微。</p>

为首一人，身着簇新仙鹤衔芝石青补服，正是沧州太守陈昌黎。</p>

他年近六旬，保养得宜的脸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油光，精心修剪的胡须微微颤抖。</p>

听到那由远及近、如同催命符般精准响起的马蹄声，他猛地一抬衣袖：</p>

“伏迎世子殿下！”</p>

上百人齐刷刷以头抢地，“咚”一声闷响震荡青石地砖！</p>

林臻勒马收缰，巨大的黑骏人立而起，发出一声震耳嘶鸣，四蹄轰然落定于跪拜的人群前一步之遥，激起的尘埃扑上最前排官员的帽缨，却无一人敢稍动分毫。</p>

林臻端坐马背，逆着初升的日光投下俯视众生的冷硬剪影，声音穿透死寂：</p>

“起来吧。”三个字，无温无愠。</p>

陈昌黎几乎是连滚爬带地抢先弹起，佝偻着腰小跑至林臻马侧，那张堆满谄笑的老脸抬得恰到好处，既显恭敬又不露过分谄媚：“沧州太守陈昌黎，叩见世子！”</p>

“世子亲临，实乃沧州百官万民之幸！下官闻讯晚矣，匆忙间迎候不周，死罪死罪！还请世子殿下先移步后堂雅舍小憩，解鞍乏，略备薄茶润喉……”</p>

他语速极快，每个字都浸透了谦卑与迫不及待的讨好，肥胖的身躯因喘息微微起伏。</p>

“不必。”</p>

林臻翻身下马，动作利落干脆，黑氅甩出一道冰冷的弧线，径直越过伏地的人群向内走去。</p>

“现在去卷宗库。带路。”</p>

陈昌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凝固。</p>

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崭新的交领内衫，紧贴后脊冰凉一片。</p>

卷宗库？</p>

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？</p>

一股带着陈腐血腥气的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椎骨。</p>

府衙深处的卷宗库院，独处衙府西翼最僻静处，常年铁门紧锁，唯有历任太守及掌卷典吏可入。</p>

林臻踏入布满青苔的石板庭院，一股混杂了樟脑、灰尘和纸张腐朽的浓郁气味扑面而来。</p>

院中古槐参天，投下阴森森的浓影，将一座方方正正、无窗只开高顶气孔的厚石建筑笼罩其中。</p>

厚重的包铁门扉已被打开，沉重的链条垂落。</p>

掌卷典吏赵诚早已候在门口，是个脸色苍白、两颊凹陷的中年人，此刻抖如筛糠，手中托着的钥匙串哗啦作响。</p>

陈昌黎抢在林臻前半步，对赵诚厉声喝道：“还不滚开！仔细给世子殿下掌灯引路！”</p>

“是……”</p>

幽暗、冰冷的库内空间宛如巨大墓穴。</p>

数丈高的黑铁木架子，如同沉默的巨人行列，其上密麻麻塞满了纸色枯黄、线装散乱的卷宗册，层层叠叠压迫着人的神经。</p>

壁上悬挂的几盏桐油灯只能提供昏黄摇曳的微光，投射出无数扭曲摇曳的阴影。</p>